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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经支书的一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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挑食2025-02-09 17:36:49

      天还没透亮,窗外的老槐树上麻雀刚叫了第一声,我就摸黑坐起来了。床头柜上摞着昨晚没看完的《耕地保护条例》,封皮还带着露水潮气。
五点半的村道上浮着层薄雾,胶鞋底碾过碎石子的声响格外清脆。转到东头菜地,果然看见张老汉猫着腰在扒拉水渠。"老张,你这白菜叶都堵出水口了。"我蹲下来扯开缠在水泥管上的烂菜帮子,泥浆溅到袖口也顾不上,"得通啊,不然雨季来了要淹菜地。"
      "王书记您这眼睛比村头监控还尖。"张老汉讪笑着递烟,我摆摆手,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开始装堵塞物。晨雾里传来三轮车突突声,是送菜的老刘头要去镇上赶早市。我紧走几步拦下车,后斗里码着十几筐西红柿,红艳艳的果子上还凝着夜露。
      "刘叔,筐子别摞这么高,拐弯容易翻。"我踮脚把最上面两筐挪到驾驶座旁边,"昨儿李家二小子就在石桥那儿栽了跟头,青椒撒了半条河。"
七点整的村部门口已经蹲着几个人。会计小赵正给孙家媳妇登记合作医疗报销单,钢笔尖在纸上沙沙地走。西墙根下,周家两兄弟为着宅基地界线又吵起来,一个举着二十年前的地契,一个攥着新发的土地证。
      "都进来说话。"我推开掉漆的绿铁门,会议桌上还摊着昨天没画完的修路规划图。周老大梗着脖子说弟弟多占了三尺地,周老二涨红着脸要扒院墙量尺寸。我从档案柜底层抽出泛黄的村志,指给他们看八十年代分田到户时划的老界石位置。
      日头爬到杨树梢时,妇女主任领着几个裹头巾的大娘进来。她们要为广场舞队申请添置音响,说隔壁村都有带彩灯的。我翻着账本解释:"等秋收后卖了集体果园的梨子,一准给大伙儿置办上。"转头又叮嘱妇女主任记得检查晒谷场的防汛沙袋。
      下午走访的名单上有三户。孤寡老人徐奶奶家的门槛积了层灰,药盒子散在炕桌上。我蹲在灶台前帮她煎中药,砂锅咕嘟咕嘟冒着苦香。"降压药得放床头,夜里伸手就能够着。"临走前发现灯泡坏了,踩着八仙桌换上新灯管,墙上年画里的老寿星在骤亮的光里笑得晃眼。
      刚出徐家院门,手机就催命似的响起来。李家婆媳吵架掀了饭桌,滚烫的玉米粥泼到小孙子胳膊上。我一路小跑过去,半道遇见村医老陈,拽着他白大褂就往村西头赶。等处理好烫伤调解完家务,暮色已经漫过了晾在院子里的花被面。
      晚上十点的办公室还亮着灯。扶贫项目进度表要盖章,危房改造申请得签字,文化墙设计图需要写修改意见。钢笔尖在纸上游走时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父亲也是这样伏案写材料。那会儿我总趴在窗台看他被台灯照亮的白发,如今自己后脑勺也白了大半。
      合上最后一本台账,窗外飘来金银花的夜香。明天要带人去修灌溉泵站,后天县里要来检查秸秆还田,大后天……笔记本上的字迹渐渐模糊成蝌蚪,茶杯里的胖大海早就泡发了,在杯底慢慢沉下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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